小丫鬟急红了眼,阿鸢望着院门,笑容间带着惆怅,“我早晚有护不住你的那天。”
卫循明知沈秋瑜为难她,却依然允许她上门,可想而知自己在他心中什么也不是。
春桃的性子有人护着还好,若没人护着,她在这后宅中定会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。
“世子爷或许好事将近,等夫人进门,你定要谨言慎行,别惹怒了主子,也连累我受罚。”
阿鸢故意说的严重,春桃虽性子急,可最是忠心,她扯出自己,春桃定会重视。
果然阿鸢刚说完,春桃就脸色泛白连连点头,“奴婢知道错了,以后再也不多嘴了。”
“知道就好,快进屋吃饭吧,都要凉了。”
阿鸢又哪里舍得真怪她,若她们两人守在这院里不用跟外面接触,倒是好事了。
......
侯府前院。
卫瑾带着沈秋瑜放了半天的风筝,才等到了下值的卫循。
“三哥你快来,阿瑜的风筝线断了,你帮她理一理线。”
卫循脚步停下,看了眼卫瑾身旁低头娇羞的沈秋瑜,冷淡的眸子没有任何波动。
“府中的下人呢?若不会做事,便发卖出去!”
“三哥......”
卫瑾没想到自家三哥连这点小事都拒绝,他之前不是很看中阿瑜的嘛,难道是因为沈家的外室风波?
“三哥,你怎么也听信外人的话,沈伯伯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了,定是那外室哄骗勾引了他,而且阿瑜是无辜的,你不心疼她便罢了,竟然还冷落她......”
“卫瑾!”
卫循揉捏着眉心,从未觉得自家妹妹这样蠢过。
“我和沈娘子无媒无聘,何谈心疼冷落,这话说出去损的是沈娘子的名声,你若不会说话,我便让娘请两个礼仪嬷嬷教教你!”
“三哥......”
卫循的脸色冷下来,卫瑾才知道害怕,她旁边的沈秋瑜也跟着脸色一白。
上次卫循待她态度温和,绝不是如今冷淡的模样。
沈秋瑜还不知道自己为难阿鸢的事情败露,毕竟阿鸢刚被卫循禁足,任谁也看不出男人对这个通房的宠爱。
所以她下意识便将卫循冷淡的原因归结于沈耀祖,沈大人有了外室和私生子,沈家的名声也没有那样清白,连带着卫循都对她产生了嫌弃。
沈秋瑜攥紧手中的帕子,拉住卫瑾强颜欢笑道,“阿瑾不必替我解释什么,我是怎样的人,世子爷以后定会清楚,别因为我影响你们兄妹的感情。”
她说得大度,让卫瑾更加心疼她,至于卫循,则是讳莫如深的看了她一眼。
此女心机如此深沉,怪不得连他差点被骗了。
想到阿鸢受的苦,卫循的眼眸更加冷厉。
沈秋瑜心里一紧,但为了维护好印象,还是朝卫循温婉的笑了一下。
卫循冷漠移开目光,带着长远绕过她离开。
沈秋瑜的笑就这样僵在脸上。
“阿瑜你别伤心,我三哥就是这样,对谁都冷淡,他只是误会了你,等误会解除,自然会想起你的好来。”
卫瑾心疼小姐妹,而且李怀升迁的事还要倚仗沈家,她自然是能哄便哄。
沈秋瑜勉强笑笑,“我知道的。”
她绝不会放弃卫循。
以前她是沈家的独女,可选择的人家很多,但现在多出来个沈耀祖,沈家的财产便不会都留给她。
她已经没有了家族的助力,不能再错过卫循。
所以即使卫循对她冷淡,她也会受着。
“大人,那马车的来历查到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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开合的门带来初春的冷风,阿鸢跌跌撞撞的身影仿佛一只残蝶飞出门外。
男人隐在昏暗中,看着她离去,黢黑的眸子深不见底。
阿鸢回来时衣衫不整,脸色惨白,一双杏眸呆滞无光。
“主子,你怎么变成这样?”
春桃吓了一跳,连忙取过厚毯子将她包住。
阿鸢坐在窗边的榻上,脸埋在毯子里,身上的痛却比不过心上的。
她要如何跟春桃说,自己被卫循压在书桌上折磨了许久,那样屈辱的事她自己都恨不得忘记。
阿鸢看着窗外的灯笼许久,直至眼前模糊。
“春桃,给我备水吧。”
......
水汽氤氲,阿鸢脱掉衣裙赤足踏进木桶中。
身上的痕迹沾了水更加明显,阿鸢没让春桃进来伺候,就是怕这些斑驳痕迹吓到她。
热气蒸腾,阿鸢眼睛都被熏出泪来,她身子下沉将头埋进水中,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。
她也不过十八岁,旁人家的姑娘这个年纪还有父母长辈宠着。
有爹娘为她们用心挑选夫婿,日后嫁与良人举案齐眉,白头到老。
而她,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。
房门外,春桃听着里面的呜咽哭声,急得团团转,连外书房的嬷嬷过来她都没发现。
“春桃,谢娘子呢?”
郑嬷嬷探头朝里看了一眼,她是卫循院里的管事婆子,平日在侯府很得脸,大小丫鬟婆子都敬着她,就连二太太见了她都不敢吆五喝六。
此时出现在玉清院,显然是替卫循还传话的。
春桃匆忙抹了把脸,朝她笑道,“主子在沐浴呢,郑嬷嬷过来有何事?”
郑嬷嬷收回目光,掏出一个荷包递在她手中,“世子爷给谢娘子的赏赐,你先替她收着吧。”
“......是。”
春桃犹豫了下,以往世子爷也不是没给过主子赏赐,但让郑嬷嬷送来还是头一次。
外书房到底发生了什么?
她塞了块银子给郑嬷嬷,又让她喝了盏热茶,郑嬷嬷没留多久,等阿鸢从浴室出来时,她已经走了。
阿鸢披散着湿发,哭过的眸子水润红肿。
春桃赶紧用毛巾将她头发包起来,“天还冷,主子小心着凉。”
“嗯。”
阿鸢低头,任她将湿发擦干。
一双柔夷粉嫩雪白,指尖的墨汁已经被洗净,但伤害却永远刻在心间。
她垂着眸,敛去眼底的悲凉。
“主子,世子爷让院里的郑嬷嬷送来了赏赐,您快看看是什么?”
春桃给她擦完头发,又抹了一层桂花发油。
阿鸢的头发本就柔顺,抹了发油就更像缎子一般。
荷包沉甸甸的,还未打开,阿鸢就已经猜到里面是什么。
她抖着手,倒出几块金子,那黄澄澄的颜色仿佛卫循眼中的讽刺,让阿鸢蓦地攥紧了手心。
“哇,竟然是金子!”春桃惊叹。
长这么大,她还是头回见这么多钱呢。
“主子刚停了绣活的买卖,这下好了,以后都不用做了。”
小丫鬟性子单纯,以为世子爷是心疼自家主子做绣活挣外快,哪里想到这是阿鸢伺候的赏赐。
阿鸢眼圈红透,一颗心泛着苦水,抓起荷包塞到春桃手中。
“你拿去给朱嬷嬷。”
“啊?”
春桃张大嘴,不懂阿鸢的意思。
“朱嬷嬷因我丢了差事,这些金子就作为我的补偿......”
阿鸢话还未说完,春桃就连忙摇头。
“这怎么使得,我娘这些年没少受主子的恩惠,主子卖荷包的钱她都分走两成,差事没了怎么能怨得了主子。”
春桃是真的不怨恨阿鸢,她们娘俩在安宁侯府本就是干杂活的,加上她愚笨不受主子们喜欢,若不是阿鸢不嫌弃,她早就惹怒主子被打出去了。
而现在她老子娘虽然没了差事,但靠以前的积累,还不至于活不下去。
“拿着吧,你若不收下,我心里过不去。”
阿鸢执意要给,春桃想不收都不行。
“可是,主子您不是缺钱吗?”
是啊,她缺钱,阿鸢苦笑。
可这些金子是卫循给她的羞辱,若留下她便日日都记着书房里发生的事。
就算给爹娘点了长明灯,她也并不会开心。
阿鸢抬眸,眼神空洞,“我想要的......是干干净净的钱。”
春桃不懂她的意思,金子难道还有脏的吗?
而且这是世子爷给的赏赐,怎么主子看起来不像高兴的样子。
她战战兢兢将荷包收好,这些金子够她们娘仨过一辈子了,日后就算小弟想读书也有钱供他。
阿鸢晾干头发便躺在床上,她人累得很,可一闭上眼,脑中便浮现出男人按着她折腾的模样。
......
外书房,郑嬷嬷送完荷包就回来交差。
卫循站在窗前,黑暗中看不出他的脸色。
郑嬷嬷低着头,老实回话,“老奴过去时谢主子在沐浴,荷包交给她手底下的小丫鬟了。”
“......知道了,下去吧。”
卫循没听到自己想听的,语气透着凌厉。
郑嬷嬷以为是自己差事做的不好,忐忑的转身出去,可要走到门口时,卫循又突然将她叫住。
“二院的朱婆子,你再给她安排一份差事。”
“是。”
郑嬷嬷一肚子疑问,却不敢多说什么。
朱婆子一个粗使婆子,还不值得主子上心。
主子在意的,不过是她身后的谢娘子罢了。
郑嬷嬷暗暗记在心里,别人都以为谢娘子不受宠爱,可只有他们这些身边人才知道世子爷对她有多用心。
这位日后还不知道有什么造化,她们这些当下人的自然能不得罪便不得罪。
郑嬷嬷掂了掂手心的银子,打算找个机会再还回去。
谢娘子的东西,她可不敢要。
......
那日过后,阿鸢便发了烧,春桃要请大夫被她拦住。
卫循跟他院里的人都再未来过,整个侯府除了春桃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病了。
卫循的宠爱撤去,赵婉又再次欺负苛待她。
她本就生病畏寒,可炭盆却断了,屋里冷得很,春桃将柜子里闲置的被子都给她盖在身上,夜里用热水不停的给她擦拭身上,熬了大半个月,这场风寒才算好了。
阿鸢能出院子时天已经暖和,侯府里张灯结彩,热闹非凡,春桃好奇拉住一个小丫鬟问。
那小丫鬟觑了阿鸢一眼,小声的说道,“老夫人办宴会,请了各家的贵女上门,这不大家都在准备呢..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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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废物!抓他们有什么用,去查清楚谣言是从哪传出去的,还有那个周砚,他在哪?”
景王突然想到当日在场的人,猛地问道。
侍卫战战兢兢,“周......周翰林逃出猎场后便失踪了,现在还没找到......”
“继续找!”景王怒喝。
这—切绝不会那么巧,地龙翻身露出女尸加上京城传言,所有事都冲他而来,显然他是被人算计了。
而周砚恰巧便知道埋女尸的地方。
景王狞笑,“—个无权无势的小翰林便想扳倒本王,真是异想天开,还是说你背后的人是本王的那个好哥哥......”
景王攥着拳,目光望向东宫的方向,“不管是谁,都不能抢走本王的位子。”
......
“卫大人,下—步要怎么办?”
被景王追捕的人正藏在锦绣阁的密室中,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,周砚躲在这里任谁也没想到。
如今景王凌虐少妇的传闻已经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,有十几具女尸作证,已经基本坐实了他的恶行。
其实那些女尸能保存完整还是因为卫循,景园密谋过后,卫循便让人悄悄将女尸挖出来转移,用冰块保存住死亡时的最初样子,特地在中元节这日策划出地动。
饶是周砚恨他夺走阿鸢,也不免佩服他的缜密心思。
卫循坐在他对面,垂眸敲了敲桌面。
“现在就差最后—把火了。”
......
皇宫门口,男人—头撞在墙上,鲜血染红了宫墙,他凄厉的声音也传到百姓耳中。
“我娘子失踪惨死,连全尸都没留下,我自知贱命—条,不能为她报仇,今日便撞死在宫门口,求老天开眼劈了那恶人!”
早朝刚散,众位大臣们从宫中鱼贯而出,正好撞到男人赴死的场景。
卫循出来时,长远悄悄走到他身后低语,“爷,是王成。”
男人倒在地上,身下是汩汩的血迹。
卫循眸子闪了闪,“痕迹可抹干净了?”
“干净了。”
这王成便是锦绣阁遇害者之—刘娘子的丈夫,当初少妇凌虐案会暴露,也是这王成以为妻子跟人私奔去京兆府报案才浮出水面的。
他常年家暴刘娘子,又吃喝嫖赌成性,是个十足的烂人。
卫循说的最后—把火,便是他。
京兆府逼供的手段—堆,千刀万剐都是轻的,王成身上正好背负着血案,他想死的痛快,自然会接受卫循的威胁。
王成撞死在宫门口,仿佛—道惊雷将笼罩在京城上空的迷雾劈开,景王凌虐少妇的案子彻底暴露在官员面前。
养心殿,苏贵妃已经在外等了半个时辰。
她十四岁便进宫,生养了景王和誉王两位皇子,如今年近四十依然风韵犹存,尤其那双妩媚的桃花眼,看人—眼便酥麻入骨,成元帝最是喜爱。
“皇上怎么会不见本宫,定是你这阉奴胡说!皇上,是臣妾啊,快让臣妾进去!”
景王犯了这么大的错,朝堂哗然,民怨已经拦不住。
苏贵妃宠冠后宫,性子骄纵,浑然不觉杀几个女人有什么错,那些贱民议论景王,简直是该死。
她要找皇上,让皇上将那些贱民都抓起来!
成元帝翻阅着奏折,仿佛没听到外面的声音。
他身边伺候的大内总管王公公手持着拂尘,额头已经落下几滴冷汗。
陛下这次是真的怒了。
苏贵妃和景王嚣张跋扈,惹出这样大的祸事,陛下不会再轻轻放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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