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霆打电话给我的时候,我刚结束了一个手术。
接电话的手被水冲洗的发白,满手都是消毒液的味道。
南霆说,“沈君,我们离婚。”
三年婚姻,有名无实。
当晚我回到家,南霆已经在了,这是我第一次在晚上十点前看到他回来。
南霆穿了一件藏蓝色的西装,白衬衫,与西装料子一样的西裤,双腿交叠。
那双淡漠的眉眼冷冷的向着我扫了过来。
当年和我结婚的时候,那双写满恨意的眼睛,如今已经变得冷漠到底。
三年,我把南霆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冷酷的男人。
“签了。”他起身,手里拿着的那份离婚协议,甩在了我的心口上。
一式三份,落在了我的脚边上。
我将包夹在怀里,蹲下身子,去捡。
看着上面黑色的字眼,嘴角发笑。
我仰起头,看着那个我曾经爱慕的要命的男人,冷笑,“沈瑶出狱了?”
南霆眼神眯紧,嘴角扯开笑意,蹲下身来。
我只觉得下颌一痛,下巴被他捏在手里。
他的眼神终于带上了令我熟悉的狠意。
“没错。”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将我包裹起来,语气却恶劣的让我胆战心惊,“所以你可以滚了。”
沈瑶,南霆的初恋。
也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。
当年沈瑶失手伤了我母亲,导致我母亲重伤,到现在未醒。
她面临着十年的牢狱刑罚。
可我那可笑的父亲,说要我求情放过沈瑶一马。
说如果我开口求情了,他便让南霆娶我。
瞧瞧,南霆娶我,多么诱惑的字眼。
我明恋南霆十年,十年明恋,十年不得。
沈瑶伤了母亲,我恨不得让沈瑶一辈子呆在牢里出不来。
可我也知道,即使不是我,父亲想要减免沈瑶的刑,其实他去开口也可以,毕竟母亲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。
他不过怕的是,沈氏与经财的合作生变,毕竟沈瑶入狱几年,南霆可能变了心,娶了别的女人。
而我,是沈家的女儿,南霆的女朋友,伤了我的母亲。
我嫁过去,一举两得。
胳膊毕竟拗不过大腿,母亲已伤,权利在父亲手里。
我嫁给南霆,刚好可以气死沈瑶。
也刚好如愿以偿而已。
后来,沈瑶被轻判三年的有期徒刑,不知道父亲跟南霆说了什么,南霆还真的娶了我。
我犹记得,嫁给南霆的那晚。
他喝的酩酊大醉,眼底却一片深海的黑。
卡住我脖子的手,恨不得将我掐断了气。
他说我卑鄙,为了嫁给他,连自己母亲都可以作为利用的筹码。
他还说,等沈瑶出狱。
就让我滚。
如今,三年已到,他终于忍到了沈瑶出狱的这天。
也终于,忍无可忍。
可是南霆啊。
我笑笑,握住他的手腕,“我不跟你离婚。”
南霆那一刻的眼神,像是披了寒意,阵阵刺骨。
他几乎是拎着我的领子将我拽起来,然后将我摔在了沙发上,我被摔得七荤八素。
南霆俯身,从口袋里抽出钢笔,啪的拍在我面前。
茶几被震响,钢笔在他的手掌中留下了红色的印子。
我不知道他的手疼不疼,可是我的心疼。
像是被他亲手点了一把火,烧了一个黑色的大洞。
“签了。”
他这人一向不喜欢说废话,见我没有动手签的意思。
他起身,拿起手机,拨给了医院。
打开扩音,扔在了茶几上。
我分明的听见医院院长那苍老的声音。
我妈在医院,他是在拿我妈来威胁我。
可是我也只想了一瞬,便笑道:“你随意。”
南霆的目光像是淬了毒,他阴沉沉的看着我,终于被我气的笑了出来。
他俯身,整个手掌握住我的半张脸,用力,迫使我仰起头。
一字一句伤人的彻底,“沈君,你令我恶心。”
他抓起西装外套,走的不留余地。
我坐在沙发上,揉着被抓痛的脸,无力一笑。
我何尝不怕他不交医药费,拔了维持我妈生命的管子。
可是我在赌,南霆不会如此恶毒。
我何尝不想放开他,就此结束。
可是如今我妈伤成了那样,凭什么沈瑶一出来,我就得为她让路。
我心有不甘,心里滋养的疯狂一点一点的在折磨着我。
我不想放过沈瑶,也不想放过我自己。
……
我一早就站在了沈家门前。
自打我嫁给南霆之后,家里密码锁就换了。
父亲像是在家里藏了什么秘密一样。
如今我像是客,站在门口,等待着里面的人来开门。
门打开后,我看到了沈瑶。
她的头发剪短了,一张小脸也更白了,见到我后,嘴角扯出一抹嘲弄来。
我盯着她那张依旧漂亮的脸,心中的恨意生根发了芽。
“沈瑶,出狱了?”我一脚迈进门里,居高临下的看着她。
沈瑶仰起头,毫不怕我,“说起来还要谢你,三年有期,我沈瑶一下就出来了,倒是你……”
沈瑶上下打量着站在她面前的我。
“用我七年刑期换来嫁给南霆,南霆他爱上你了吗?”
我捏住她的下巴,眯起眼睛,低着声音砸在她的耳朵旁,“我们,好的不得了。”
沈瑶扯唇,唇角凑近我的耳边。
“知道当初为什么父亲让你嫁给南霆吗?”她笑的很冷,“不是因为见你爱了南霆那么多年十分可怜,而是因为他要你亲口为我求情,要南霆以为,你为个男人连伤母亲的仇人都可以不顾,南霆那人眼里容不得沙子,他本来就烦透了你的死缠烂打,如今怕是已然恨透了你,娶了你,父亲便放心他娶得不是别人,等我出来,我便会重新站在南霆的身边。”
沈瑶笑的越发的刺眼,逼红了我的眼睛。
我冷冷的笑,看着她,“你凭什么认为,我会给你让位置?”
“你不走,你那可怜的母亲就会死。”
沈瑶轻飘飘的声音终于激怒了我,我的双手都掐住她的脖子。
“沈君!”南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重重的砸在了我的耳膜上。
随后我被扯开,那抹高大的身影挡在了沈瑶的面前。
那剑眉星目里,锋芒却全是针对我的。
我冷笑一声,看着眼前的南霆。
我爱他十年,十年爱恋,如今像是个笑话。
离开了沈家后,我去了医院。
重症监护室里的母亲,身上插满了我叫不出名字的管子。
苍白的脸色看着可怜又无助。
她这一睡,就是三年,医生说她可能永远都不会醒了。
下午的时候,父亲找到我。
见面的地方是在我任职医院外面的一家咖啡馆里,我身上的白大褂都没来得及换下。
父亲开门见山,说要我和南霆离婚。
冰冷的咖啡勺咯的我手心发疼,看着父亲那脸色,我忽然觉得很好笑。
“当年你要我和南霆结婚,换来的是减免沈瑶七年的有期徒刑,如今,你要我和南霆离婚……”
我的语气蓦然一顿。
父亲皱眉,“君君,我不是再和你商量。”
我笑笑,“其实离婚,也不是不可以。”
父亲眼底的期冀我能清楚的看到,那期冀就像是一条被勒紧的鱼线,割破了我的喉咙。
我连呼吸都是紧的。
“只要你和南霆离婚,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。”
我眼底的笑意越加的大,瞧瞧,这就是我的亲生父亲。
手松开咖啡勺,我的身子向后倚靠,挑眉,“我要我妈受过的苦,悉数受在沈瑶的身上。”
十七阶台阶,阶阶碎骨。
骨头戳进了肺里,差点要了命。
和父亲的见面,不欢而散。
这个结果,我其实早就想到。
可是今日沈瑶的话,着实刺激到了我。
下班后,我将从超市方向回来的沈瑶堵在了巷子里。
四下无人,沈瑶明显有些慌了。
这不是在家里,没人为她撑腰。
从兜里摸出支烟来点燃,我深吸了一口,轻轻地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,呛在了沈瑶的鼻息里。
她结实的咳嗽了几声,脸咳得通红。
我抬手在她红润的小脸上拍了两下,低下头来,睨着她,“走啊,我带你去见我妈。”
听到这话,沈瑶慌了。
沈瑶并不是怕见我妈,而是和我生活了多年的她清楚,我就是个疯子。
我将沈瑶摁跪在我妈病床前的时候,清晰的看到了她眼底的恐惧。
摁着沈瑶的脑袋,磕在冰凉的瓷砖上。
整整三十下,磕的她脑袋出了血,磕的她在不住的求饶,我才觉得解气了些。
沈瑶走的时候,脚步都不稳。
晚上回家的时候,别墅内一片漆黑。
没开灯,摸着黑换了鞋子和衣服,我趴在大床上,缓缓的闭上了眼睛。
南霆从来不在卧房睡,所以床上除了洗衣液的味道,没有他的半点气息。
楼梯上传来了咚咚的声响,下一刻,屋门被踹开,胳膊上一阵撕裂般的痛苦,我被男人给拽了起来。
我的脊背结实的摔在床上,他压上来,眉眼猩红。
外面的月光打在他那张过分好看的脸上,眼中的神情却令人胆战心惊。
“她跟你……”我仰头,瞧着他那张我一直爱慕的要死的脸,双手攀上他结实的肩膀,“告状了?”
南霆将我的手扯下来,生生的将我的胳膊扯的脱臼。